萧城话音落地,空气中有一刹那的安静,时间像是凝固在了这一秒,众人面面相觑,心思各异。

不知别人作何感想,反正苏南书站在萧城背后,看着他宽厚的肩挡在自己身前,她脑子嗡嗡的,莫名开始兴奋起来——

传闻孙老将军膝下无子,其母勒令其休妻另娶,孙老收到书信,担心夫人受辱,身披战甲从军营归来,到堂前与母亲对峙,咬死牙一不休妻,二不纳妾。

孙老将军当时,一定和现在一样帅吧!

苏南书兴奋地脑瓜子发麻,先前的委屈一扫而光,取而代之的,是她把前十六年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,也没能压下去的、疯狂翘起的嘴角。

只是这兴奋没能维持多久,只听堂上【啪】地一声,萧明远将手中的碗碟摔得粉碎。

他拍案而起,被萧城气得青筋毕现,脸都涨成了猪肝色,指着萧城的鼻子骂道。

【逆子!你这个逆子!你姓萧!你是萧家的人!家门不幸,你一样不能幸免!你如今倒是作壁上观起来——好,好哇,想着日后改去姓孙不成!?】

萧城垂手而立,没有说话。

萧明远越说越气,顺手抄起手边的茶盅,直直向萧城的脸上砸去,那茶盅里盛着开水,洒在萧城的脸上,当时就烫红一大片。

【爹!你这是——!】

苏南书吓得大喊,连忙上前查看,谁知烫伤还不算严重,茶杯碎裂时,瓷片在萧城额角刮出指甲大小的伤口,血顺着脸侧缓缓流了下来。

【滚!】萧明远瘫坐回椅子中,扶着桌案大口喘着气,【滚去祠堂!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!看着你亲娘死去的牌位,好好想想你如今成了什么样子!!】

萧城抿着嘴角,看了眼萧明远佝偻的脊背,转身走了出去。

萧明远手按着胸口,喘着粗气,气得直抹眼泪。

苏南书追了出去,直到二人走远,谢氏才开口,【走远了,别装了!】

苏明远用余光瞥了瞥外头,凑到谢氏身边,【这苦肉计也不顶用啊,这俩兔崽子一个比一个主意正。】

谢氏扶着桌子缓缓坐下来,皱着眉说,【容我想想,反正苏家的女儿如今在我们手里,总会想出办法的。】

盛夏时节,太阳落得越来越晚,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,夕阳仍留了一道边儿在地面上,云霞被映得通红,苏南书的小院子也因而变得粉嫩起来。

霜降在小炉子上熬了一壶小吊梨汤,苏南书自打用过午膳回来,呼吸间总有呼噜呼噜的声音,想必是上火有痰,喝些梨汤去去火。

这头炉子刚灭,霜降一回身儿,就看见苏南书从角落里翻出一个落满灰尘的紫檀食盒,一边擦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把饭菜拨出来一半,装进食盒里。

霜降笑着把梨汤倒进罐子里,【还分开两个碟子做什么?夫人直接都端过去,和少爷一同吃不更好吗?】

【哦,也是。】苏南书笑了笑,便又把饭菜拨了回去,妥善地盖好盖子,主仆二人便踩着夕阳向前院走去。

从上空看去,萧府实际上是个布局工整、四进四出的大院子,第一进是下人房和马厩,跨过一道中门楼,第二进是日常接待外客与供奉祖先的所在,萧城就关在西院。

第三进东侧住着萧明远与谢氏,相隔一条甬道,萧家老二萧勉与弟弟住在西侧,至于萧城院子则紧挨着后门,在第四进。

院前头是人工挖凿的莲花池,寻常没什么人来,要跨过一到水榭,绕过假山,仆人才多起来。

苏南书怕萧明远仍在气头上,瞧见她去送饭,再怪罪她不懂事儿,特意挑了一条小道,从假山后绕到萧勉院子外头,相邻着就是萧府的西院墙,这有一条窄巷,刚好可以避开苏明远,直接到祠堂。

走到假山后时,霜降忽然一拍脑门儿,【夫人,装梨汤的罐子让我落在桌上了。】

苏南书皱了皱眉,接过霜降手里的食盒,催促她,【快回去拿一趟,我先过去,天马上就黑了,那条巷子上没灯,怪瘆人的。】

霜降忙折过身,一边跑一边应着。

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了,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儿,天马上就黑了,那条巷子窄窄长长的,外院墙极高,走在墙根儿下头,总觉得它摇摇欲坠。马上要向人身上压下来。

【呼儿——】

苏南书走着,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吹了一声儿口哨。

她吓得一激灵,赶忙转过头看去,身后空荡荡的,一片漆黑,正要回过头时,眼角余光却扫到,萧勉那侧的墙头上,有个人正趴在黑暗中,死死地盯着她。

苏南书后退两步,后背贴着墙,猛地看过去。

那人速度极快,见苏南书转过来了,立刻把头缩了回去,却不慎带到了一旁的树杈子,于是那棵树便在无风的黑暗里晃动了起来,一下又一下。

苏南书只觉得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。

她不再纠结有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