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玠将昭华的瞬时反应看在眼里。

她是惊愕的,难以接受的。

也是。

谁会伤害疼爱自己的兄长呢。

可他就是这么做了。

魏玠离她很近,那灼热的气息包围着她,却时而幽凉可怖。

他一双凤眸轻眯,回忆着,慢慢说道。

“我自出生起,便被抛弃。

“若我不知道真相,尚且能够接受。

“接受我与庄子里别的孩子不同,接受他们对我的冷待,谁叫我爹娘死的早呢。

“可是,他出现了。

“他说他是我的兄长……”

他忽然停顿,定定地瞧着昭华。

昭华试探着问,“你,恨他吗?”

魏玠轻笑了声,看着心情愉悦,可眼底一片淡漠。

“公主,你还是不够了解我。

“你以为,我害他患上恐光之症,就是恨他,想要取代他的位置吗?

“我恨他作甚?

“他待我那样好,时常来看望我,给我带许多点心,还教训那些坏心肠的大人,让他们不敢再苛待我。

“这样一位兄长,我敬他爱他。

“真是恨不能时时与他相伴……”

听到这儿,昭华恍然大悟。

她瞪圆了眼睛,其中满是不可思议。

魏玠瞧见她的反应,弯着眼角笑了。

“你猜到了是吗?

“我是为了留下他,才会那样做。”

昭华心跳如擂鼓。

魏玠握住她后颈的手,手指微微捻动,激起她一阵冷颤。

那时他才七岁!

竟然能做出那样病态、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。

魏玠提起这件往事,没有表现出丝毫后悔,只有些许惋惜。

“可我年纪太小,不知道那样做的后果有多严重。

“兄长出事后,魏家让我暂时取代兄长。

“我虽然还能与兄长在一起,却因为课业繁重,相伴的日子越来越少。

“父亲逝世后,母亲对我越发严厉。

“我必须变得和兄长一模一样,不能叫魏家其他人瞧出破绽,渐渐的,我已经不知道,自己本来是什么样子。

“我压抑着本性,去做另一个人。

“长大后,我不再那样偏执,竭尽一切医治兄长,想要将一切还给他,让他做个正常人。

“再后来我遇到你……更加想要摆脱掉这层身份,让兄长去迎娶宁栖梧,成全他们,也成全自己。”

说话间,他的手指拂过她耳后,激得她直起鸡皮栗子。

她眼神飘忽不定,听到他发问。

“怕我么?”

她闻声抬眸,对上他如玉般宁润,又像石头一样冷硬的双眼。

他复又问道:“你害怕这样的我吗?”

昭华想要摇头,却僵在那儿,做不出任何回应。

要说不怕,那是违心话。

他的话还没完。

被他触碰的肌肤,都像被寒冰划过,一会儿冷,一会儿又变得灼热。

“公主,你不该再找我。

“我离开,一方面是你的不信任。

“另一方面,是因为我不想再失控伤了你。

“当日你离开我,又去城外赈灾,我便越发不受控,想要将你抓回来,困在我身边,让你和我那兄长一样,一辈子待在我身边……”

随着他的讲述,昭华脊背发凉。

她晓得他有多疯。

魏玠看清她眼底的情绪,松开她后颈,疲乏地靠在车壁上,淡淡地说道。

“这样的我,你定是无法忍受的。上尧一行结束后,你我便分道而行吧。我宁可你日后想起我,是欢喜和期待,而非恨恶和远离。今日,本来也是想再见你一次,与你告别的。”

说着,随着“咔嚓”一声响,他打开了手上的镣铐。

这东西根本困不住他。

现在,是昭华做选择的时候了。

既知道他的真面目,还能与他在一起吗?

昭华进退两难。